12月6日,欧文龙还不知道大限将至。
作为运输工务司司长,一个掌控着批地大权部门的负责人,澳门特区政府的主要官员,还差不到两个星期,欧文龙就将在这个权重四方的位置坐满7周年了。过去几年,欧文龙仕途行情看涨。今年9月更在何厚铧休假期间一度代理澳门行政长官一职。
当天下午,欧文龙出席了中国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在澳门为“何贤星”命名的仪式,晚上还参加这次活动的酒会,与特区行政长官何厚铧合照留念。
酒会结束后,欧文龙回家休息。而转去剧场欣赏京剧《杨门女将》的何厚铧接到澳门廉政专员张裕的电话,汇报有关欧文龙涉嫌贪污案的情况。何立即离场返回官邸,详细审视张裕手上的罪证后,何厚铧批准张裕拘捕欧文龙,澳门廉署人员旋即在当晚10时在欧文龙的寓所将其拘捕。
12月7日上午11时,带着一脸疲惫和沉重心情的何厚铧,联同澳门廉政公署专员张裕在澳门召开记者会宣布——有“比较确凿”的证据显示,欧文龙在其管辖范围内以权谋私。港澳两地廉政公署揭发,欧文龙在香港开设的银行户口,存有天文数字的神秘存款,疑有人在批地及批工程时收取贿款,以及进行洗黑钱活动。何厚铧透露,涉案有一定人数,但至现阶段,暂未有明确证据涉及其它的公务人员。
新华社于12月7日晚上报道,按澳门《基本法》规定,根据澳门行政长官的建议,国务院昨日决定免去欧文龙的运输工务司长职务。由何厚铧本人暂代运输工务司司长的工作。
这是香港及澳门回归以来首宗特区主要官员涉及刑事罪行的个案。按《基本法》规定,欧文龙为司长级主要官员,案件会直接在终审法院审理。
记者会上,何厚铧强调,对于任何以权谋私、以身试法的行为,特区政府绝对不掩饰,并将依法严办。他表示,相信公务员队伍绝大多数都尽忠职守,继续坚守岗位服务居民。
事发香港
正是香港廉政公署和澳门廉政公署的联手促成了欧文龙的落马。
可靠消息称,香港廉政公署获澳门廉署知会,有澳门高官疑涉贪污丑闻。在着手侦查洗黑钱活动后,香港廉政公署发现欧文龙与其一名至亲在港开设的银行联名户口上,曾有多笔天文数字的巨款存入并在短时间内被提走。
香港廉政专员罗范椒芬证实该署有参与联合侦查行动,但目前不便透露详情。有一名知情者对本报说,事件始自三个月前,欧文龙亲自到香港,在银行开设巨额存款户口、保险箱及股票户口,并在三个星期前将一笔巨款汇至英国。
香港有既定的反洗黑钱程序,由于汇款超过警戒金额,银行实时将交易及户口数据通报香港金融管理局,金管局认为有可疑,遂通报警方及廉署等执法机构,并继续监控户口运作。
香港廉署调查发现,欧文龙担心在澳门银行开设户口处理有关交易不安全及易被察觉,故将交易阵地移师香港。事件涉及香港多个个人户口及公司户口,包括由欧本人、妻子及其家族成员在港开设的银行户口,欧文龙和行贿者还利用在澳门从事基层工作的港人户口进行有关交易。
之前不久,香港廉署在港拘捕一名港人,此人是澳门一间建筑公司的基层职员,但经调查后,相信其支票户口由其它人操控。其它受牵涉的港人户口,经追查后发现户口持有人均在澳门从事判头及建筑工人等工作,其户口均被行贿者及受贿者操控。
而部分银行交易更涉及赌场支票,行贿者疑派人以现金到澳门赌场换取筹码,再以筹码换取赌场支票,其后再存入欧文龙在香港的银行联名户口,造成赢大钱假象,以逃避追查。
由于事态严重,香港廉署高层直接将案件转交澳门廉政专员张裕。张裕在记者会上说,是次事件的调查范围及相关人士身份涉及澳门和香港两地,部分人已转为嫌犯及被拘留。港澳两地廉署在该案中展开同步调查,相关调查工作于一段短时间前展开,并迅速锁定调查对象及针对特定目标深入取证。
张裕说,廉署几乎出动全部调查人员,目前已掌握了相当有用的资料,有信心查清事件的来龙去脉。据澳门传媒报道,现在已有12人被捕,包括欧文龙及其家人,及一些澳门及香港公司的负责人。
澳门寻租流水线
现年50岁的欧文龙,1987年加入公职,曾经在澳葡政府时期的市政厅担任清洁部部长,后任职垃圾焚化中心暨污水处理站办公室副主任,其后升为主任。澳门特区政府成立后,被委任为运输工务司司长,成为特区政府主要官员。
欧文龙主管的运输工务范畴辖下部门包括——土地工务运输局,地图绘制暨籍局、港务局、澳门邮政局、地球物理暨气象局、房屋局、电信管理局、环境委员会、民航局、能源业发展办公室等。
这是一个权重四方的职位。澳门土地行政决策必须要得到土地委员会的审查和批准。而土地委员会附属于土地工务运输局,职责包括对土地批给事宜提出意见,负责澳门地区土地政策的制定、土地监察等。
专家说,在行政架构中,土地委员会参与决策层次低,只是附属于政府二级局——土地工务运输局,是在该行政部门指导下工作的一个“半官方行政架构”,并没有足够的法律赋予的权力去处理土地管理决策问题,其审查土地管理的决策,受多方面因素影响。
而在经历了近10年的低迷后,过去几年,土地总面积只有28.2平方公里的澳门房价迅速攀升,房地产市场出现了强势增长。不仅房地产及基建发展迅速,博彩等娱乐事业的起飞,更促使房地产价格大升。
各地商家都希望在澳门分一杯羹,这使得运输工务司司长变成一个肥缺。按照澳门公务员的薪酬标准,欧文龙每月的薪金连津贴合共约12万元人民币。
分析人士说,欧文龙落马,正和澳门长期以来受人诟病的批地及补地价政策有关。
在12月1日的施政答问大会上,澳门立法会议员一再质疑批地政策,议员要求澳门政府提高透明度,及早解决批地问题存在的隐患。
议员吴国昌及区锦新在质询时指出,澳门土地政策有三大监管漏洞须堵塞——包括公开卖地太少、溢价金(香港称为补地价)定得太低,以及立法会无权监管政府工程。他们以上届东亚运动会为例,在缺乏监察下,总开支由原定约20亿元,严重超支一倍至44亿元。
澳门《土地法》原订明,土地应尽量公开拍卖,但吴国昌批评自澳门回归以来,公开拍卖土地只有一宗,其余数百幅地都特首许可下,由政府私下批出,但补地价金额普遍偏低。
据吴国昌及区锦新两议员提供资料,单是近年13幅政府接纳补地价以改变用途的土地(87万平方米),估计总地价即达620多亿元,平均每平方呎约6688元(未计地积比率),但政府收取的补地价总金额却只有53亿元,不足实际地价的十分一,部分廉价地更可能是未来重点基建的选址,政府遂被质疑输送利益给地产商。
两名议员都促请政府仿效香港,公开拍卖土地以减贪污的可能性,并藉此增加卖地收入;两人也希望澳门立法会能仿效香港立法会设立财务委员会,规定政府必须就大额工程先咨询立法会,并获财委会拨款才可动工。
澳门过去已有多宗涉及批地的事件惹来批评。
例如今年3月香港上市公司九龙建业(0034.HK)与保利达资产(0208.HK)主席柯为湘及其家族成员,以信托基金名义向澳门政府缴交约9.14亿澳门元(汇价与港元相近)溢价金(即补地价),将黑沙湾两幅地皮发展成地产项目。
而仅仅一个月之后,柯为湘即以84.48亿港元转让这个项目的8成权益予保利达。这个项目市值106亿港元,在扣除柯为湘没有公布的原来地价成本后,他在一个月间即获利几十亿元。
欧文龙档案
欧文龙(1956年12月— ),澳门特别行政区前运输工务司司长,2006年12月因涉嫌巨额贪污案被廉政公署拘捕,2009年4月,经澳门终审法院裁定1,滥用职权、受贿、洗钱、财产申报的虚假声明及财产来源不明等81项罪名成立,判处监禁28年半,成为澳门特区政府成立以来因贪腐下台的最高级官员。
1956年12月出生于澳门,在澳门接受教育。
1982年获台湾大学机械工程学士学位,还是澳门大学企业管理硕士研究生。高级工程师。
1987年加入澳门政府,先后任职于多个政府部门,曾在市政厅担任清洁部部长.。
1992年转至澳门焚化中心暨污水处理站办公室工作。
1998年8月任焚化中心暨污水处理站办公室主任。
1999年12月20日任澳门特别行政区运输工务司司长。
2004年12月4日再次被任命为澳门特别行政区运输工务司司长。
2006年12月7日,澳门特区廉政公署专员张裕宣布,经过严密调查发现,欧文龙涉嫌严重受贿,并进行非法金融操作活动。由于事态严重,澳门特区廉政公署已于12月6日晚上10时,依法拘留欧文龙司长 ,以作进一步调查。国务院2006年12月7日决定:免去欧文龙的运输工务司司长职务 。因涉嫌受贿8亿元并且被捕,成为澳门历史上被控贪污的最高级官员。
2008年1月30日,澳门特区终审法院判决欧文龙入狱27年。2009年4月22日,欧文龙再审被判入狱28年6个月,罚款24万澳门元。
澳门特区廉政公署09年9月2日公布,涉及欧文龙贪污案在香港的第二笔共值3.3亿港元赃款,预计本月内可以汇入澳门特区政府库房,连同首笔赃款,廉政公署已在香港追回超过3.5亿元赃款。
因受贿及洗黑钱罪被重判监禁二十七年的澳门特区政府运输工务司前司长欧文龙,2009年4月22日再度因一宗新的受贿指控被澳门终审法院裁定加刑一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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