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福在线”彩票严重违规运营的实名举报
财政部并尊敬的楼继伟部长:
我是新华社《经济参考报》首席记者王文志,曾两次公开实名举报华润集团董事长宋林严重违纪违法问题。我深知公开实名的巨大风险和压力,在“举报宋林”后一度决意远离举报。但今日难以按捺心中的义愤,为维护我国彩票公信力计,谨以个人名义向贵部公开实名举报“中福在线”彩票严重违规运营问题,恳请履行监管职责,依法调查处理。
今年5月15日,我在《经济参考报》公开发表《福彩曝黑幕 中彩在线高管涉数十亿利益输送》的报道,披露的事实是:我国福利彩票重要票种之一的“中福在线”即开型福利彩票,其独家运营商中彩在线公司,已由名义上的国有控股企业“暗变”为高管掌控的个人“财富帝国”;该公司总经理贺文被指隐瞒监管部门,利用职权向自己暗中输送20亿元的利益。
对“中福在线”彩票和中彩在线公司历时半年的深入调查,我们发现:被贺文个人把持的“中福在线”彩票在系统管理、销售数据和中奖管理、资金管理等方面,严重违反《彩票管理条例》等法律法规。这在我国彩票行业是绝无仅有的,也是彩票业的一个“怪胎”,更是妨碍彩票业规范管理的一个恶劣范例。
一、中彩在线公司全面把持彩票数据管理,埋下重大隐患。
彩票发行系统管理尤其是销售数据的独立性、安全性和准确性,是彩票业的“生命线”,为亿万彩民所瞩目。彩票业与金融、证券业一样,“铁律”是从事“生产系统”的开发商,即软件承包商或开发商乃至系统维护商,都不得直接负责生产系统的运营和生产数据管理。
根据国家规定:中国福彩中心和中国体彩中心为彩票发行机构,各省级福彩中心和体彩中心为彩票销售机构);这两者统称“彩票机构”。
《彩票管理条例》第14条规定,彩票发行机构、彩票销售机构负责彩票销售系统的数据管理,不得委托他人管理。中国福彩中心制订的《福利彩票技术安全管理规范》明确规定,“开发过程、测试过程和运行过程需严格分离”,“保障数据信息不被非法篡改,防止数据中心内部人员利用职务犯罪”。这些法规和管理规范,程序严格,细节严密,对彩票系统开发和运行的职责区分十分明确。
然而,十余年来,中彩在线公司既负责“中福在线”系统开发测试和供应,又负责该生产系统的运营管理,集双重角色于一身。本该由中国福彩中心承担的系统管理和数据管理的重大职责,全部假手于贺文实际掌控的中彩在线公司。
据了解,中国福彩中心历届主要领导都要求依法依规将“中福在线”运营权收归中心,但屡屡遭到贺文的抵制,最终不了了之。彩票发行管理机构把国家担保的彩票信誉转移给特定的公司,任由其“独立封闭”运行,与国家彩票交予个人“承包”有何不同?如此一来,“中福在线”彩票销售数据的销售统计和核对由谁来负责?机房生产系统的日常监控管理由谁来担责?其中奖的真实性如何保障?彩票发行的公正、公开、公平原则如何体现?
二、中彩在线公司全面把持中奖管理,隐藏重大风险。
《彩票管理条例》明确规定,开奖兑奖管理由彩票机构负责,不得委托他人管理。财政部财综(2004)39号文件明确要求,“所有电脑系统发行销售彩票的开奖、验奖、兑奖,都必须由彩票机构直接负责”。
据了解,任何电脑彩票开奖兑奖都有严格和周密的程序,包括封存原始数据,刻录不可改写光盘,备份保存备查,禁止对销售原始数据进行分类、查阅、更动和计奖检索处理,对销售数据和中奖情况层层审核确认等。不论是国家体育彩票还是各省福利彩票,都严格执行上述“规定动作”。
反观彩票发行以来,无论是纸质即开彩票还是电脑发行的彩票,采用技术手段套取彩票奖金的诈骗案时有发生,其中多数是内部技术人员利用工作之便,侵入计算机网络系统并且篡改数据。如2009年6月,深圳福彩双色球开奖被其系统合作商深圳博众公司技术工程师程某借技术维护之机,在深圳电脑彩票销售系统植入木马程序骗取双色球大奖。这些屡见不鲜的彩票安全问题,教训极其深刻。省级福利彩票管理如此严格尚且暴露出各种问题,何况“中福在线”的开发测试供应商与运营管理的职责并未分离。据反映,多年来,不论是福彩中心技术部门,还是市场部门专职管理技术人员,都没有明确对“中福在线”实施日常管理职责,他们几乎进不了中彩在线公司数据中心机房。如此“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中彩在线公司及其独家运营的“中福在线”票种,事实上沦为贺文的“私人领地”。
以中国体育彩票做横向比较,中体彩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北京中体骏彩信息技术有限公司负责相关彩票票种销售系统的研发和测试,而系统管理、数据管理包括开奖、兑奖则由体彩中心直属的数据处和运营管理中心负责,尽管中体彩科技公司和北京中体骏彩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是国家体育总局和中国体彩中心绝对控股公司和参股公司。而中彩在线公司以系统开发测试供应商的身份,既卖彩票,又负责开奖、派奖,在中国彩票业界只此一家,在国际彩票业界更是难以想象的。
“中福在线”即开型彩票实行全国联网,共用一个奖池,每一注彩票均由全国唯一的一台中央处理器生成。在中彩在线公司那样由个人掌控且高度封闭的环境中,“中福在线”大奖的产生和派奖,均由中彩在线公司自行负责。长此以往,怎能保证该票种不重现类似深圳等地的彩票安全事件?从理论上讲,中彩在线某个工程师完全有可能利用管理系统的工作之便植入木马程序,然后到销售厅寻机作案,给自己制造大奖;或者中彩在线公司实际控制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完全可以操控系统修改彩票销售数据做假账、做黑庄。由此导致的国家利益、彩民利益和彩票公信力受损,该由中国福彩中心承担责任,还是追究中彩在线公司的责任?
三、中彩在线公司全面把持投注资金归集,危及资金安全。
为了保证彩票资金归集的安全、可靠和高效,防范彩票资金运行风险,财政部《彩票管理条例实施细则》第47条规定:彩票发行机构、彩票销售机构应当开设彩票资金专用账户,包括彩票资金归集结算账户。并在第53条规定:彩票发行机构、彩票销售机构的业务费由彩票发行机构、彩票销售机构按月缴入财政专户和省级财政专户,实行收支两条线管理。财政部《彩票发行与销售机构财务管理办法》第17条也规定,彩票机构业务费按照收支两条线的原则,全额纳入财政专户,实行分级管理。
而中彩在线公司多年来承担着“中福在线”项目每年数百亿元的投注资金的归集,结算、解缴、划拨等,几乎脱离彩票机构和财政部门的监管,这严重违反了《彩票管理条例》的规定。就体彩而言,资金管理由中国体彩中心财务处负责,实行收支两条线管理,投注资金先上缴市级中心,通过银行归集到省级中心账户,最后进入体彩中心财务处的总归集账户。然后按照固定周期,由体彩中心财务处将应该支付的系统服务费用,分别支付给中体彩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北京中体骏彩信息技术有限公司。
再看看各省福利彩票,不管是使用美国等国际知名彩票公司如吉泰公司的北京市福彩中心、上海市福彩中心,还是使用像国内深圳思乐公司等系统供应商服务的其他省区区福彩销售单位,其资金管理与体彩销售资金管理模式都是一样的。中国福彩中心也设有财务处,却无权对“中福在线”的业务费用实施管理。据反映,由于资金管理失范,中彩在线公司账户常年沉淀着数十亿元左右的发行费和奖池资金等重要彩票资金,贺文利用职权动辄调动数亿元资金,帮助相关领导干部的亲属揽储,使其从银行获取巨额利益分成。
事实上“中福在线”票种自诞生以来,一直饱受诟病,引起省级福彩机构的普遍不满和舆论广泛质疑。众多业内人士称,贺文是盘踞在彩票行业多年的“彩霸”,其违规经营模式,是国家彩票创办28年来最为荒唐的经营管理范例。由于相关部门长期以来对“中福在线”违法违规运营问题予以默许和纵容,贺文及其控制的中彩在线公司坐大成势,成了谁也说不得、碰不得的“利益禁区”。据了解,中彩在线公司黑幕被公开披露后,贺文一方面极力否认和掩盖问题,一方面试图以其全面把持“中福在线”系统管理、数据管理及资金管理的资本,或明或暗地要挟、绑架相关部门领导干部,使之投鼠忌器。
“中福在线”项目违规运营问题长期得不到规制和纠正,暴露了监管方面存在的严重漏洞。据悉,此次国家审计署在审计中发现“中福在线”存在的种种问题,5月26日,财政部就此召开专门会议,要求对该票种的业务费用收入实行收支两条线管理。但这一要求再度被人为消解,难以得到落实。
综上所述, 本应由国家控制的“中福在线”项目, 沦为贺文实际掌控的“独立王国”,其多年来将个人利益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攫取巨额不正当利益。其所作所为,挑战法治和政府监管权威,伤害公共利益,损害彩票公信力,并可能滋生链条式腐败。
《彩票管理条例》第三十九条规定,将彩票销售系统的数据管理、开奖兑奖管理或者彩票资金的归集管理委托他人管理的,由财政部责令停业整顿。我们呼吁财政部采取果断措施,依法对“中福在线”违规运营问题加以整肃,依法收回系统管理权、数据和开奖管理权及资金管理权,以维护法律法规的严肃性,保障国家利益和彩民利益。
举报人: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王文志
2015年7月16日
经济参考报申请法院中止审理福彩黑幕案
7月10日上午,“中福在线”福利彩票系统供应商——北京中彩在线科技有限责任公司(简称中彩在线公司)总经理贺文起诉《经济参考报》名誉侵权案开庭。
今年5月15日,《经济参考报》刊发《福彩黑幕 中彩在线高管涉数十亿利益输送》的报道称,作为福彩重要票种之一的“中福在线”即开型福利彩票,其独家运营商中彩在线公司,已由名义上的国有控股企业悄然转变为高管掌控的个人“财富帝国”,该公司高管被指利用职权隐瞒监管部门向“关联方”暗存利益输送,涉及金额数十亿元。
随后的5月21日,民政部举行重特大疾病医疗救助主题新闻发布会。在发布会上,民政部副部长宫蒲光回应称,有关中国福利彩票被媒体曝出的黑幕问题,此事正在调查,调查结果出来后,将做专项发布。
6月2日,中彩在线公司总经理贺文向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起诉《经济参考报》,要求该报就“中彩在线高管涉数十亿利益输送”报道一事向其赔礼道歉、恢复名誉、赔偿损失500万元。该案于7月10日上午在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记者了解到,在法庭上,双方均提供了相关证据。其中贺文代理律师提供了媒体报道及转载证据、今年部分月份彩票销售情况等材料。经济参考报社代理律师李金平在庭上提供了涉及中彩在线公司的5家公司的股权结构、资金关联交易、贺文控股企业北京银都新天地科技有限公司公开承认中彩在线对终端机设备没有招投标、民政部副部长表示对中彩在线进行调查等材料。
“贺文起诉经济参考报侵害其名誉权的事实,经济参考报不予认可;贺文要求赔偿500万元,无事实和法律依据;本案涉及的中彩在线公司被经济参考报曝光的相关黑幕,正被民政部调查。”经济参考报社代理律师北京才良律师事务所王才亮和李金平表示,基于这些理由,申请法院由简易程序转为普通程序审理。另外,按照《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七条规定,简易程序适用事实清楚、权利义务关系明确、争议不大的简单的民事案件;本案涉及的法律关系复杂、社会敏感度高、事实争议大,不适合简易程序审理。
李金平还表示,鉴于民政部已经介入报道披露相关黑幕的调查,为了利于查明案情,经济参考报社已向法院申请中止审理此案,要求待调查结果出来后再行审理。
因为贺文起诉经济参考报社,稿件采写记者王文志已在7月7日向民政部申请政府信息公开,申请公开对中彩在线黑幕的调查结果,民政部当天已经受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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