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日报全媒体记者黄辉 通讯员黄传钢
第一次解剖,医学专业毕业的陈海英吐翻了。
“那种环境一时真的很难适应。”回想第一次“上手”解剖,江西省赣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DNA实验室主任陈海英连连摇头,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狼狈”。但这并没有让她退缩,凭着对警察事业的热爱和不服输的倔劲,在很短的时间内,陈海英便从医生的角色切换到法医职业上来。
陈海英告诉《法治日报》记者,虽然法医和医生只有一字之差,但两者之间却相差甚大。出现场、做物检、出报告,法医的艰辛程度远超常人想象,而且工作时经常面对的深夜解剖台和腐烂尸体,有时也让人恐惧畏怯。
从业18年来,从一名普通法医到DNA实验室主任,陈海英先后出现场500余次,参与解剖尸体百余具,受理物证检验案件9000余起,检验物证检材2.8万余份,出具物证检验报告5300余份,所做的鉴定全部被法庭采纳,从未发生过一起错检事件。
奋战5天5夜锁定嫌疑人
陈海英大部分时间并不在办公室,而是在距离办公室几步之隔的实验室。
各式各样的检材,源源不断地从各地公安局送到这里。每天一大早,陈海英都会熟练地穿戴好防护装备,然后迅速切入“实验室模式”。
每一份检材的背后,可能就是某个重大案件的破案密码,隐藏着案件的真凶。因此,只要踏进实验室,陈海英的注意力就高度集中,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宁都县湛田乡某村曾发生一起特大杀人案,该村村民曾某华及其儿子廖某涛、曾某燕及其儿子杨某航4人在家中被杀。案件发生后,引起各级公安机关的高度重视。
当时,案发现场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视频监控。因无法找到有效的破案线索,案件调查一时陷入僵局,专案组民警都指望通过DNA破案。
正在休假的陈海英获悉后,连夜赶回DNA实验室,与同事巫启民并肩作战。“前期检验的结果不是很理想,分型图谱杂峰较多。”巫启民清楚地记得,当时为了进一步获得良好分型图谱,陈海英通过专业手段反复实验,最终获得了一条可靠的DNA信息。
实验报告上报后,专案组分批次送来了3000余份人员生物检材排查样本。经过5天5夜的连续奋战,专案组最终通过DNA技术锁定犯罪嫌疑人刘某并将其抓获,成功破获此案。
此前,赣州市开发区也发生了一起杀害老人小孩的恶性案件。因为案发现场位于高校周边的宾馆,进出人员繁杂,人员排查如同大海捞针,陈海英夜以继日守在实验室比对了众多人员的血样。然而,经过两个多月的加班熬夜,案件仍未突破。
陈海英没有放弃。一天傍晚,已过下班时间,她决定再试一试。跟往常一样,反复比对排查样本、分析数据……突然,一张图谱让在场民警激动不已,再三比对后,确定排查的某份血样与现场检出的信息存在关联,经仔细甄别,成功锁定犯罪嫌疑人刘某微。
断裂木棍上检出重要信息
在赣州刑警的眼中,每一起重大刑事案件发生后,只要陈海英到场,就能给他们吃下一颗“定心丸”。
“责任心非常强,碰到疑难案子,总能想方设法撕开口子。”这是同事对她的评价。一起起毫无头绪的刑事案件,最终取得突破性进展,陈海英就是案件背后那个变不可能为可能的人。
2018年9月,信丰县嘉定镇某村小组居民谭某彰在家中土房子的卧室内死亡,死者头部及床上有大量血迹,室内衣物一片凌乱。
由于现场处于偏僻的乡下,附近没有视频监控,且现场指纹、足迹等常规物证均未留下,现场勘查只提取到一根断裂木棍,民警分析可能是嫌疑人使用的作案工具,这成为侦破本案的关键物证。
然而,断裂木棍送到实验室后,同事们纷纷叫苦,因为在平时,木棍这类检材上DNA检验的成功率极低,大家都觉得没有把握,且贸然检验的话,稍有不慎还会导致嫌疑人的有效信息损耗,从此再也无法进行检验。
面对几乎不可能成功的检验任务,陈海英站了出来。她并没有立即开始检验,而是在实验前查询了大量资料,并结合自身多年的实践经验,设计出最为合适的检验方案。
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耐心细致的检验,陈海英最终成功在断裂木棍上检出嫌疑人信息,帮助民警破获此案。
“陈海英就是赣州刑警的‘尖端武器’。”上犹县公安局党委委员李辉是一名老刑警,提起陈海英,他不由肃然起敬。因为,正是在陈海英的技术支持下,十几年前发生在上犹县的一桩部督命案积案得以破获,真凶得以伏法,长在李辉心里十几年的刺,也终于拔掉了。
2005年,上犹县发生“2005·12·17”出租车司机晏某明被杀案,陈海英和李辉当时都到了案发现场,并提取物证,但案件一直未能侦破。十几年来,此案成为陈海英的一块心病。她把案情记录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时时翻看。
2021年5月,陈海英再次对当年案发现场提取的血样进行大规模排查,没日没夜地工作着,希望从庞大的信息库里找出与现场物证一致的分型,从而认定嫌疑人。经过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一次又一次的期待,她终于在第376份血样中比对上了……
认真严肃对待每一个案子
2005年,讲述法医鼻祖宋慈破案故事的电视剧《大宋提刑官》在全国热播。那时,陈海英参加公安工作刚2年,身为法医的她也喜欢追剧,“我想当宋慈,做一名正直、专业的法医”。
如何做好法医?陈海英引用电视剧主角宋慈说的一句话,就是“人命大于天”。
在陈海英看来,一根毛发、一滴血迹,都是揭开真相的重要细节;一处伤痕、一个手势,都是亡者留下的无声“告白”。她说,目睹案发现场的残忍,面对受害人及其家属,她总要求自己每一次出现场、每一次检验都尽心尽力,不能出任何错漏,因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生者权、替逝者言。
严肃对待每一个案子,每天都游走在刀锋的边缘,每一步都以科学的精神、严谨的态度,依照程序规定进行检验,这是陈海英的工作写照。“我就怕退休后,检察院找到我说,陈海英,你哪一年哪一个案子做的检验,做错了,有人被冤枉了。”因此,她时刻保持警醒。
截至目前,陈海英所做的鉴定全部被法庭采纳,准确率达100%。
科学探索永无止境。通过专业技术一次次破解“尸语”密码,让案件得以侦破的同时,也让陈海英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法医物证DNA技术在案件侦破中的作用日益凸显,且新技术层出不穷,要顺应形势的发展,必须不断学习创新。
为了探索DNA传统提取方法的改良之路,陈海英在大量阅读国内外文献及学习其他实验室DNA先进提取技术的基础上,经过千百次反复实验论证,于2013年建立起接触性DNA检验改良方法的初步模型。
2014年至今,陈海英率领团队将改良方法用于实战,通过有效精简步骤、降低污染概率、缩短提取时间,大幅提高了DNA检出成功率。如今,赣州公安接触性DNA的检出率从之前的6%提高到25%,与传统硅珠法相比检出率提高了317%,在检出接触性DNA方面位居全国前列。
刑事技术工作,对人才的依赖性非常大。在“徒弟”们眼中,赣州公安DNA实验室团队在陈海英的带领下,不断发展与壮大。“她瘦小的身躯下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她没有领导的架子,就像我们的姐姐。”在团队成员唐金晶眼中,每当工作中遇到难题,比如新的方法不会使用、疑难检材不会处理、图谱不会分析、鉴定意见不会下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海英姐”。
“优秀的团队需要优秀的领跑者,陈海英就是DNA实验室乃至全市刑侦技术团队的领跑者。”赣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支队长谢江说,这些年,在陈海英的带领下,赣州公安DNA实验室已成为全省唯一一个通过国家实验室认证的DNA实验室、全省唯一的公安部重点DNA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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