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日报全媒体记者范天娇 实习生汪涛
“一刀升999级”“进服刷怪火速升级”“疯狂爆装备”……
对于这种私服游戏广告,许多玩家并不陌生。相比于正规游戏平台,不论玩家实力如何,只要充钱就能快速变“高玩”。殊不知,自己充的钱,为私服黑色产业链源源不断地“供了血”。
近日,安徽省合肥市公安局高新分局破获了一起私服游戏侵犯著作权案件,打掉了一条从源代码出售到服务器架设、租用再到网站建设、推广的完整地下链条。据警方介绍,这类案件近年来呈现出数量增长、产业成熟等趋势,给权利人造成的损失以及社会带来的危害更大。为何私服游戏层出不穷,《法治日报》记者进行了调查。
未获得游戏版权方授权
架设私服牟取高额利润
今年3月,合肥完美世界网络技术有限公司工作人员在日常巡查中发现,有人未经许可,使用该公司游戏代码,架设私服游戏服务器,分发网站链接吸引用户进入游戏,进行非法牟利行为。随后,他们向合肥高新警方报案。
经查,警方发现江西籍黎某某在网上购买了完美世界网络技术有限公司的一款名为《神雕侠侣》的游戏源代码,租用服务器后,他初步搭建起了“小荔枝神雕侠侣”私服游戏,随后他在多个游戏论坛、贴吧、QQ交流群等渠道发布广告招收游戏推广代理,由代理吸引私服游戏玩家,在游戏玩家充值之后,黎某某与代理们按比例分成。
“所谓私服游戏,就是未经游戏版权方授权,以非法手段获得游戏程序代码,设置私人服务器,向玩家提供服务的网络游戏。”办理该案的高新派出所副所长王涛告诉《法治日报》记者,在该案中,黎某某仅用900元就初步搭建起了一个私服游戏,但经营的半年里,玩家充值金额高达500多万元,除去代理分成,黎某某获利190多万元,达到了“日入万元”。
在摸清犯罪团伙情况后,今年4月,办案民警先后前往多地实施收网行动,查扣涉案服务器两台,摧毁私服游戏网站两个、手机App平台两个。私服游戏组织者黎某某、出售游戏源代码者郑某、网站经营者杨某、推广代理者黎某、服务器伪装及维护人员邹某等11人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利益驱动导致私服泛滥
呈现链条化产业化趋势
在网上搜索私服游戏,排在页面前面的是五花八门的打着私服游戏标签的广告链接。点进去,经过简单注册,就能够进入游戏界面,页面上方引导玩家充值的链接随处可见。
王涛告诉《法治日报》记者,私服游戏层出不穷,甚至明目张胆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背后有着庞大的买方市场。
在某私服游戏发布网站上,《法治日报》记者点开一款名为“1.80驭神传说”的游戏,进入界面后,巨幅的游戏海报下方是一行不易察觉的小字:“网站框架由第三方提供,本工作室不参与游戏开发与运营”,小字下方就是巨大的充值界面,表格上详细地列出了充值金额和可以获得的游戏特权。在游戏登录界面,入口处显示着“爆”,说明当前参与游戏的玩家较多。《法治日报》记者试玩几分钟后,系统显示玩家太弱,随之跳出弹窗引导充值。
“在游戏世界中,大家都想变强,但是正版游戏里玩家需要投入更多时间或者充值才能够升级,而在私服游戏里,游戏角色的成长升级就变得很简单,玩家只要投入很少的精力和金钱就能够进入更高的级别。”一位私服游戏资深玩家说,至于有没有助长侵权,自己不会考虑这么多,反正大家都这么玩。
为了获取较好的游戏体验,有的网络玩家自己花费千元就能搭建一个与公服游戏界面、功能几乎相同,并有着较高体验的网络私服。有些不法分子看到了巨大的市场空间,明知私服是侵权犯罪行为依旧越过“红线”,想要靠搭建私服游戏“一夜暴富”。
市场需求旺盛、盗版技术门槛较低,导致知名游戏难逃被侵权的命运。来自完美世界网络技术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员告诉《法治日报》记者,公司旗下的《诛仙》《武林外传》《完美世界国际版》等游戏都存在被侵权的行为,在网上一查就能看到,对公司的合法权益造成较大侵害,扰乱了网络游戏市场正常经营秩序。
值得警惕的是,围绕私服游戏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的黑色产业链,从源代码买卖、服务器租赁、私服的搭建到招收代理推广一应俱全。
王涛告诉《法治日报》记者,近三年来,高新警方摧毁的初心完美、34完美、小荔枝神雕侠侣私服游戏、39完美、2019初心等私服游戏网站有10多个。随着网络信息技术发展,不仅这类案件数量增多,还呈现出链条化、产业化经营趋势。当中有出售游戏源代码人员,有搭建私服游戏网站的技术人员,有配套的服务器伪装租赁及维护人员,有网站广告建设人员,有二级、三级推广代理人员等。也就是说,从源头代码至底层代理,各个侵权环节均有配套服务商,构成完整侵权链条。
“组织者甚至都不用懂游戏代码和服务器运维,搭建起来后只需要在家坐等充值收钱,其他各环节均有跟进服务。”王涛说。
由于私服游戏不能更新,游戏玩家进入私服后的2至3个月会达到游戏的最佳体验期,也是充值的高峰期,半年左右就会渐渐失去兴趣。为了让私服游戏网站持续经营下去,经营者就要大量招募游戏代理,通过游戏代理推广,拉拢更多游戏玩家前来游戏并充值。
“这些推广代理隐藏在玩家中间,一旦被公安机关查获,他们就会摇身一变成为游戏玩家,将非法获利掩饰成正常的玩家充值。”王涛说,为了逃避打击,他们还会定期释放服务器数据,重装服务器系统,更改域名以及变换服务器,给线索发现、案件侦破增添难度。
健全内部代码保护机制
利用法律武器打击侵权
私服游戏的本质是网络盗版,只有弄清楚从哪里“盗”、如何“盗”才能从源头进行预防。
安徽大学法学院副教授杨文彬说,一款网络游戏程序的开发包含前期准备、市场调研、系统策划、文案脚本、前端后台、美工、测试调制等复杂的流程,而游戏程序代码则是网络游戏的核心,需要制作团队花费大量的精力去设计、调试,源代码一旦流出,就存在被盗用的风险。
“私服游戏是因为公司源代码泄露,被不法分子用来架设游戏私服服务器运营获利。”完美世界的工作人员指出,源代码可能会通过两种渠道泄露,一是内部游戏开发人员恶意或无意中泄露,另一种是黑客攻击,而前者出现的情况偏多。
一些软件开发公司,由于内部的代码保护机制不健全,参与开发的员工有机会复制其源代码。而对于复制泄露源代码的行为是否涉嫌犯罪,高新分局法制大队负责人范安田表示,通常源代码不会免费给予,在出售中获利,实际上给搭建私服提供了条件,就已经是侵犯知识产权犯罪的帮助犯。
按照刑法规定,以营利为目的,未经著作权人许可,复制发行其文字作品、音乐、电影、电视、录像作品、计算机软件及其他作品的,违法所得数额较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构成侵犯著作权罪。2011年,最高法、最高检、公安部发布《关于办理侵犯知识产权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进一步明确非法出版、复制、发行他人作品,侵犯著作权构成犯罪的,按照侵犯著作权罪定罪处罚,不认定为非法经营罪等其他犯罪。明知他人实施侵犯知识产权犯罪,而为其提供互联网接入、服务器托管、网络存储空间、通讯传输通道、代收费、费用结算等服务的,以侵犯知识产权犯罪的共犯论处,并明确了通过信息网络传播侵权作品行为的定罪处罚标准。
“目前国内网络侵权领域的法律法规已经较为完备,相关的判例也很多,但是依旧会有一些‘互联网淘金客’被巨额利益吸引而铤而走险,对于自己的作品,企业和个人要积极利用对带有知识产权的作品申请著作权,同时还要利用互联网安全保护技术措施加以保护。”杨文彬说,工商管理部门、文化产业部门也要与公安机关加强联动,建立健全信息共享及线索移送等机制,并加大对游戏侵权行为打击力度,进一步压缩违法犯罪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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